【资本市场】证监会破获利上亿的跨境操纵“盘后票”股票案

    证监会破获利上亿的跨境操纵“盘后票”股票案

“盘后票”惊心大骗局破获！为何看着涨买就亏？监管拿下跨境操纵股票案，黑嘴们这样精心布置骗局

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投资者一旦相信电话那头“跟炒‘盘后票’稳赚”的营销话术，就离“黑嘴”精心布置的骗局近了一步。

何为“盘后票”？为何“盘后票”必涨？黑嘴推荐“盘后票”的动机是什么？为何“盘后票”看着涨买入就亏？为何荐股的骚扰电话天天都有……这些疑问困扰市场已久，不少投资者不胜其扰，蒙受损失，要恢复市场清朗空间，就必须割掉各种非法荐股的“毒瘤”，关键时刻，证监会稽查部门做起了“主刀医生”。

经过了10个月的全方位排查，证监会稽查部门会同公安机关逮住了一个“盘后票”骗局的幕后黑手，这背后的非法盈利模式和欺诈链条让人触目惊心。

“盘后票”必涨？

“70后”证监会稽查干部尚实(化名)接手了“黑嘴”专项行动主要案件，在初领到任务时，他有些兴奋，却没想到后续的工作经历会如此刻骨铭心。

2018年5月11日，证监会部署2018年第一批专项执法行动，坚决清理整治股市“黑嘴”现象，将这种环伺于投资者周边、侵害投资者利益的违法活动列入重点执法范围，在舆情监测、市场监察的基础上，集中打击通过互联网、自媒体肆意发表证券期货虚假信息，充当股市“黑嘴”并从中牟利等严重扰乱资本市场信息传播秩序的违法行为。

首先引起尚实注意的是，微博、微信、股吧等网络平台上的一些“大v”级别营销账号，这些账号看似由不同人运营，但每天所推荐的股票重合度极高，不同渠道的所谓“专家”在同一天内传播的均是相同股票，各路“黑嘴”为了显示自己选股、投资或信息获取实力，积极转发广为传播。

经过几天的观察，尚实发现，“黑嘴”推荐股票的时间均为非交易时间段，11：30、15：00收盘后很快就会推荐个股代码，提醒投资者注意下午开盘及第二天推荐股走势。同时，为更具有迷惑性，这些个股在推荐时通常带有提示性说明，如“带客出货，请勿追高”、“验证实力，逢高勿追”等。

更令尚实不解的是，“大v”们推荐的股票在下午开盘或者次日开盘确实明显上涨，甚至拉至涨停。他根据营销电话提供的信息，加入若干“荐股微信群”，持续跟踪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每个交易日收盘后，“大v”都会推荐“牛股”，“牛股”在下一个交易时间段开盘前几分钟价格一定会涨，但持续性不足，往往涨不了多久股价随即回落，投资者当日买入很难获利。

这是“黑嘴”精心布置的骗局。这类必涨股票诱惑性极强，经过几次验证，部分投资者就会深信不疑。但此类股票信息只在收盘后才公开，投资者跟随交易往往买在价格高点，不能获利。若想通过此类股票获利，投资者必须提前在交易时间获得信息，而想要在交易时间获得信息，必须向“黑嘴”支付“会员费”。

可气的是，在缴纳会员费后，投资者获取的股票质量会明显下降，导致亏损，当投资者向“黑嘴”提出质疑后，还会被“黑嘴”以“升级会员”“高级服务”等幌子骗取更多费用。“黑嘴”瞄准的是投资者口袋里的钞票。

这类收盘后在市场上广为传播的股票，被称之为“盘后票”。是谁在每个交易日推送“盘后票”？如此高度一致的“盘后票”从何而来？尚实拽着线索的这一头，组织调查组通过大数据找寻答案。

谁是幕后黑手？

比对了海量网络信息和市场数据，尚实发现“盘后票”的信息来源最终指向了服务器架设在美国、新加坡、香港等多个网站。这些网站均使用境外服务器，网址虽不同，但发布内容和网站风格却高度一致，点开网站链接，纯黑色页面打底、极其简单的页面设计、较为固定的时间发布股票代码，这些共性令尚实怀疑这背后有着统一控制。

“这背后的操盘者不简单，个股代码在发布后保留两三分钟就会消失，且不能事后查阅”。尚实感受到了对手的狡猾，为了逃避调查，并非所有网站同一天都发布相同代码，他们每天仅挑选2个网站推广盘后票，且网站选择上并无规律。

不仅如此，“盘后票”网站的实际控制者还利用技术手段隐匿违法违规行为，交易账户、交易地点经常更换，给尚实的调查和取证设置了不少障碍。

另外，尚实还发现，除了微博、微信、股吧等网络平台上的一些“大v”营销账号在发布“盘后票”外，一些非法投资咨询机构在吸引会员时也将“盘后票”作为“表演票”，大肆推广，不少投资者深受其害。

任务的急迫性让尚实不敢休息，一周七天连轴转，他带领调查组同事，通过大数据筛查模型、信息传播与交易行为比对系统，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分析对比，锁定了多个异常账户，这些账户的控制者吴某进入了尚实的视线。

跨境操纵浮出水面

吴某年龄不大，胆子却不小。随着调查的深入，尚实发现，吴某看中的并不仅仅是通过“黑嘴”赚取的会员费，“盘后票”背后有着更大的骗局。

2016年开始，以吴某为首的20多个团伙成员纠结在一起，团伙内部分工包括网站维护、票源选择、“盘后票”推广、配资联络、操盘交易等多类环节，组织复杂且分工隔离，选择极度不活跃的小市值股票，通过盘后票”网站及多种互联网平台进行推广，引诱散户买入，进而推动股价上升。

找到“接盘侠”后，吴某和团伙使用私募基金账户以及大量配资账户提前买入相关股票，待开盘股价上涨后卖出获利。2017年来，团伙共推出“盘后票”近千支，获利上亿元。为了逃避调查，吴某等人长期滞留境外，遥控指挥，在国内西安、成都、重庆、南京等多地设置操盘地点且经常变换，使用技术手段隐藏真实设备和地点。更恶劣的是，涉案团伙还通过操纵市场大肆获利，其控制的私募基金账户收益率高达70%。

至此，基本上可以认定，这是一起利用“盘后票”网站，通过“抢帽子”骗局进行的跨境操纵市场案。此时，公安机关通过在侦案件，也发现了吴某这一犯罪团伙，为提高效率，证监会稽查部门和公安机关协调作战，势必要打掉这一有组织、有密谋的“盘后票”犯罪团伙。

一举捣毁全部窝点

2019年年初，在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后，收网时机逐渐成熟。

一方面，调查人员摸清了涉案团伙的全部操盘地点，紧盯涉案人员的账户往来，和“盘后票”发布情况及人员动向。另一方面，公安部门采用了多种方式督促远在境外的吴某回国。记者了解到，吴某自大学毕业后就从事证券行业，先后在证券公司、投资咨询公司做过二级市场投资和投资咨询业务，他浸染市场20年，熟悉个别试图赚快钱的投资者心理，也知道违法边界，处心积虑地规避调查。

直到2019年2月，市场行情的火爆让吴某更加贪婪，他频繁的通过“盘后票”实施诈骗，在作案过程中多次回国，为实施抓捕工作提供了机会。

2019年的3月收网行动正式开始。证监会稽查系统和有关地方公安机关的执法人员统一行动，在同一时间点一举捣毁了四川、陕西等地的多个操盘地点，在封锁现场之后，根据前期掌握的骨干成员名单，逐个实施抓捕。

几乎同时，回国不久的吴某也在一家酒店被抓获。至此，这一包括荐股网站、股评机构、场外配资平台的非法团伙终被连根拔起。

目前，“盘后票”网站已停止发布股票，境内团伙成员悉数到案，操盘窝点、主要传播网点均已捣毁。证监会表示，对案件涉及的行政违法行为依法严厉处罚，配合公安机关查办刑事案件，同时推动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严肃整治非法荐股、操纵市场等股市“黑嘴”乱象，全力维护资本市场信息传播秩序和公平交易秩序。

跟踪案件10个月的尚实终于在第二天睡了个安稳觉。

“盘后票”骗局如何防范

非法荐股有利可图，总有人想以身试法。“盘后票”的非法链条上存在操纵市场、非法经营证券业务等多种违法行为。

一是涉案团伙利用其信息传播优势，提前埋伏、反向卖出，涉嫌操纵证券市场，其获利最多、恶性最大、作用最关键。二是大量不具备证券业务资质的股市“黑嘴”为骗取会员费用“盘后票”包装自己，对“盘后票”数据进行二次发布，涉嫌非法经营证券业务。其既利用“盘后票”作为包装自己、骗取信任的道具，又通过其传播行为增强了“盘后票”的影响力。三是伴生大量其他违法行为。涉案团伙利用其“盘后票”网站的推广实力，为其他操纵主体“出货”提供“推票”甚至“接盘”服务，一只股票收取四五百万元的服务费。有的传播方甚至在“盘后票”中夹带私货，推荐自己建仓的股票以获利。

记者了解到，证监会将继续完善建立针对“黑嘴”案件的发现、查处机制，及时、严厉打击损害投资者利益的违法行为，维护市场信息传播及公平交易秩序，更好发挥市场作用。将加强对证券投资咨询机构的监管，对存在违法违规行为的机构加大检查执法和自律管理力度，同时引导市场机构合法合规创新发展，为广大投资者提供更高质量的投资咨询服务。

证监会相关人士提醒广大投资者提升防范意识，对“盘后票”及其他非法投资咨询要保持警惕，认清其欺诈本质，避免上当受骗。对于发现违法违规线索的，可以投诉或举报。同时，严正告诫市场各方守法合规，知敬畏、守底线，不要挑战法律尊严和监管决心。对于欺诈投资者谋取暴利的违法行为，证监会将坚持执法高压和严厉打击，绝不姑息放纵，涉嫌犯罪的，坚决移送公安机关。

延伸阅读

背后故事：资本市场的“凌凌漆”

刚从“黑嘴”案子上卸下重担的尚实略显疲惫，他已经连续8个月连轴转了，自嘲是“007”，比马云的“996”还厉害。

供职于证监会稽查部门，七零后的尚实是一位“老人”，跨境“黑嘴”案是他查破的又一个大案。这个案子较他之前办理的案件更加疑难复杂，他不敢懈怠，夙夜在公，没有周末是常事，晚间赶路已成习惯，只为调整好状态把调查时间留给白天。他频繁的辗转往返上海、深圳、北京之间，光飞机里程就有110031公里，公务出差成了东航银卡会员，他说起来不仅不恼，还有点小得意。

“累吗？”他不假思索的回答：“累”。“值吗？”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值”。当第一次接到投资者的电话时，尚实心情沉重，这位投资者因盲目听信“盘后票”网站客服的推荐，3个月时间本金亏了近一半，电话那头的气愤、懊悔，叠加着妻离子散的无助，尚实体会到了身上担子之重，任务之紧，绳之以法犯罪分子之迫切。在面对狂妄自大的吴某时，尚实愤怒了，当吴某挑衅道“我就不信你们真能找到我的犯罪证据”，尚实怒回“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是要让你们这帮违法违规分子集体从市场消失，市场才能规范，投资者才能安心”。

要惩治金融市场上的高智商违法违规者，仅有公正感和保护投资者的一腔热血远远不够，还需在专业技能、心理素质、调查手段等方面略高一筹。尚实坦言，和在资本市场浸泡了20多年的违法违规者斗智斗勇，确实不易，吴某规避调查的方式多样，要破掉他的铠甲，没有点金刚钻实难成事。数据不会说谎，交易记录、信息记录只要存在过就会留痕，尚实就是靠着一点点的抠、一丝丝线索的查，发挥大数据优势，才找到了吴某账号的蛛丝马迹。

尚实代表了绝大多数资本市场稽查人员的工作状态，是资本市场稽查队伍的缩影。他们擅长揪出兴风作浪、祸害市场、扰乱市场秩序的坏人坏事。擅长打击肆意妄为、逃避监管、影响恶劣的个人和机构。擅长运用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等现代信息科技精准找寻藏匿在马甲背后的实际操盘手。擅长处置侵害投资者合法权益、社会影响恶劣、群众反映强烈的大案要案。他们以保护投资者为己任，是维护市场公开、公平、公正，促进资本市场健康发展的践行者。

正义从来不会缺席，“尚实”们的努力让正义来的更快了些，他们是资本市场的“凌凌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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